长岭遇雨-15
【他的爱情突如其来毫不讲理，可普世的道德观和婚恋观显然更流氓】
那个很贵的一天结束后，王俊凯前往杭州拍戏，王源继续留在北京上课。
他找了个央音的老师补习专业课，准备明年2月的艺考。
对王源来说，现在正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
说是18岁了，但他的外形还是相当的孩子气，身高还没有完全拔起来，演技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实在没到担纲主要角色的程度。虽然陆续接了几部戏，但除了美其名曰的友情出演外，就是一些戏份不重或者对演员要求不是很高的角色。
王源自己倒想得比较开，他是那种比较喜欢有更多自己时间的类型，这几年也习惯了有时忙得要死有时闲的无聊，倒不会至于真的心里发慌，毕竟现在他也更想有时间备考。
可是他想闲公司不想让他闲，演戏没合适的唱歌又不赚钱，接综艺总可以了吧？于是又先斩后奏谈了个综艺。
王源心里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拨电话给专业课老师。
许老师在电话里问他：“你现在除了一周有两个上午跟我上课外还做什么？”
王源老老实实交代：“还有两个下午上钢琴课，每天晚上补文化课，再就是自己复习。”
“排得可真够满的……”许老师在电话那头叹气，“还有两个月考试，考前你就录一期？”
“对。”
“去吧，”老师比他想得开，“劳逸结合。”
“哎，我就是心里没底。”王源老老实实回答。
“什么有底没底的，你总不可能高考前什么都不做吧。”
得了意料之外的特赦，王源只好去录节目。
这几年综艺节目扎堆上演，能玩的把戏基本上都玩了个遍，这次的综艺叫《模拟游戏》，算是新瓶装老酒，虽然依旧是完成各种任务，但新在每一期都会给嘉宾设定角色，有了角色就有人设、属性和限定条件，也就相应丰富了完成任务的过程。
懂行的人都知道，综艺节目环节设置是其次，嘉宾之间的火花才是撑起收视的大梁，甭管它是粉红的小火花还是刺人的大烈焰。
节目组请了不同年龄段的四位艺人常驻，三十多二十多刚成年未成年的各一个，所以王源这次不是最小的了，有个才14岁的小孩儿跟他们一起。
小孩儿是个才出道不久的小演员，长得可爱不说性格更是开朗，古灵精怪得很，起了个过分霸气的名字叫夏世颐。
录制前一天见面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怕生，见了王源就粘上来嘴甜的直叫哥，一口京片子。
这是王源头一回跟比自己还小半头的艺人合作，看着夏世颐生龙活虎地东瞅瞅西看看，觉着有点莫名的熟稔。
哪里都一样，娱乐圈当然更不例外，永远都有年少的孩子顶着稚嫩的脸庞和火热的心踏进来，笑起来声音都是青春的旋律。
夏世颐的母后大人陪着太子上通告，开口闭口叫Steven，提前跟国际接轨，听得王源憋笑。但小孩儿显然习以为常，很自然地解释说自己在学校上的国际班，大家都这么叫。
王源也是个能自来熟的，况且也爱闹，没几句话就跟夏世颐热络了起来，两个人挺玩得来的，可是没想到等录节目的时候没分在一起。第一期的角色分配相对保守，给王源和乌齐云安了个兄弟的名头，然后把夏世颐丢给三十多的大叔晋南让他带孩子去了。
乌齐云也是个演员，不是科班出身，出道好几年了，演技虽然不算出挑，但胜在双商高气质不错。别看他姓乌，长得倒白白净净的，刚见面时话不多，一脸小清新。
嘉宾人气都很高，节目官宣之后受到的关注自然也高，这年头颜即正义，看脸比什么都重要，节目组预想的是邀请嘉宾也确保高颜值，打一个年度美颜盛世的名头，没想到世风日下，到了粉丝那里就成了年度乱炖盛世。
美少年和美大叔，美少年和美青年，美少年和美正太。总有一款适合您。
开始见面几个人都挺矜持的，除了夏世颐小不点儿各种欢腾，剩下的人都还在试探阶段，王源除了跟晋南有过一面之缘外其他都是初见，所以也收着性子。没想到节目设置挺有意思，各个关卡难度和趣味性兼具，NPC也很入戏，录了一半几个人放开了，才发现能玩在一起。
夏世颐不必说。晋南白长了大个子和多了十来岁，其实笑点低的要死，开关一开就收不住，笑成背景音从头贯穿到尾。乌齐云是冷幽默，看着不吭不哈的，冷不丁吐个槽能笑死别人，自己还一脸无辜。王源又是个天生幽默感的人，四个人凑在一起成了个“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哇咔咔”的四重奏小乐队。
能在压死人的功课里解脱一会儿王源才有了喘过气的感觉，顿时觉得许老师就是靠谱，当然也好在一起录节目的嘉宾都很好，王源羡慕地抬头看高高瘦瘦的乌齐云和晋南，很认真地问怎么长那么高。
偏偏那两个都是自然而然长了大个子的，这让王源很挫败。夏世颐缠过来安慰他：“没事没事源哥，你比我高多啦。”
王源搂着他比划了一下，更是沮丧：“我觉得我十四岁的时候没你高。”
说什么来什么，录完节目回到北京的第一个晚上，王源腿抽筋了。
大半夜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抽起来，痛得他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出了一身冷汗后被迫醒了神，勉强镇定地反抗着勾起脚尖把腿伸直。
筋骨被拉扯的疼痛好不容易缓解，却好像怎么都没办法彻底消除，膝盖窝里还是有隐隐约约的牵扯，若有若无地痛着。
王源默默坐起来，做了个标准的坐位体前屈。
虽然经常拉筋，但他天生不是柔韧性好的人，做这个动作还是挺费劲的。不过现在努力抱着腿舒展筋骨，却觉得抽筋缓解很多。
他抱着腿，突然觉得腿抽筋跟失恋似的，一下子痛彻心扉，用尽各种办法缓解之后，却还是隐隐作痛，不依不饶地扯痛，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好。
很有道理，王源在心里点头，突然又想抽自己一下——老子还没谈过恋爱呢，失个屁的恋！
想了想，他摸索一会儿找到手机，发了个表情给王俊凯。
王俊凯几乎是下一秒就给他拨了电话过来：“你怎么还没睡？？”
“卧槽我还想问你呢，”源妈妈来北京陪读就睡在隔壁，王源缩进被窝小声抱怨，“突然打过来吓死我了。”
“有夜戏，”王俊凯很简洁地回答，“你怎么还没睡？”
王源连忙道：“那你忙你的去吧。”
“没事，还得等一会儿才到我的戏，”王俊凯很耐心地问第三遍，“你怎么还没睡？”
王源不答反问他：“我问你噢，你以前有没有半夜腿抽筋过？”
电话那头有点嘈杂，王源隐约听到王俊凯很模糊地笑了一下，他的心脏跟着砰砰两下——别人可能不知道，毕竟王俊凯人前总是哈哈哈哈的。只有他见过，王俊凯有时会对着他很淡地笑一下，说是笑，也只有嘴角稍弯一下，眼睛常常是下垂着专注地看着他，笑声很低很短促。
很迷人。
毕竟是娱乐圈里打滚的人，对自己的优点心里有数，王俊凯和王源其实都是很善于利用自己魅力的人，可是这个笑王源总装看不见——是很帅，但是不要有事没事都拿来撩我好吗？
王俊凯笑完了，问他：“你腿抽筋了？”
“哎我先问你有没有过呢。”
太不讲理了我刚才问了三遍你也没回答啊，王俊凯无奈：“有过，疼得要死。”
“什么时候？”
“14年那会儿吧。”
王源本来想问那怎么没跟他说，突然又想起那时候两个人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微微有点尴尬，只好“哦”了一下。
王源有一次看书里写男孩子的青春期总是充满攻击性，那会儿他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又觉得个子还没长起来一定是青春期来得晚了，现在才突然想到，谁说心理成长和生理成长绝对同步了，他和王俊凯十四五岁那会儿把在偶像生活压抑下仅存的攻击性都给了对方了，吵架、冷战、别扭、和好。
这其实也是亲密的表现，因为人总是把负面情绪留给感情好的人——知道你不会离开，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可惜尽管形影不离亲近至此，互相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很多。
也许是腿疼的缘故，王源在这个安静的夜晚突然有点焦躁。
“你这发育期来得也太晚了……要补钙，多喝牛奶多吃肉，注意保暖，睡前用热一点的水泡泡脚……”王俊凯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突然又笑了一下，“要长高了，啊我好有危机感。”
声音太温柔了，王源忍不住在被窝里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耳朵：“你也还会长高的。”
“这会儿嘴乖了。”
“哎我跟你说，跟我一起录节目的嘉宾都好高，一米八几一米八几的，压力太大了。”
“嗯，我知道都是谁，”王俊凯安慰他，“没关系，你比他们好看。”
“你说了就算啊？”王源突然想起做任务的时候乌齐云吐槽他和晋南一起举起夏世颐就像筷子夹起肉丸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么轻的一笑，王俊凯却很敏锐地察觉了，尽力委婉地道：“你也留个心眼，别一混熟就跟人家掏心掏肺的。”
王源鬼精鬼精的，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偏偏还要装傻白甜：“他们几个都挺好的啊，交几个好朋友也不错。”
电话那边儿的王俊凯努力克制自己醋漫金山的冲动：“你自己掌握吧。”
“你不好好拍戏，在微博上乱看什么呢？”王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没跟王俊凯说过录制的事情。
王俊凯不回答，只硬着嗓音说：“我还看到什么，‘年度乱炖盛世’？”
王源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一板一眼的王俊凯，搞得他莫名心虚，打哈哈道：“是吗哦呵呵……一天到晚乱配，都快把我配成赛金花了。”
王俊凯哼了一声，你要是赛金花，还轮得到他们？
虽然之前的生日过得尴尬，可是两个人互怼扯皮还是不留情面，相处方式与过去无二，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就是这种自愈程度过高的关系作祟，让他们痛快撕破脸从而更进一步变得更难。
王俊凯现在的态度像是认怂了——是啊他认怂，先拖着吧。他的爱情是突如其来毫不讲理，可谁叫普世的道德观和婚恋观更流氓呢？
两个人一个上课做题烧脑一整天，另一个拍戏上蹿下跳折腾一整天，到了这个点儿都困得一愣一愣的，却谁也不提挂电话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年轻的自制力真的很有限。
王源第二天还是得早起，被闹钟生拉硬拽扯开眼，迷茫地愣了会儿神，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昨晚的通话最后怎么了。
打开通话记录算了下时间，尴尬地结束在2:50。
微信里有王俊凯的消息，一张在片场的照片，一句晚安。
王俊凯的造型应该是挺清新的那种，剪短的头发被弄得挺自然，蓬松地炸着。天气冷，裹着厚重的长羽绒服，看不到戏服。他这几年就没胖过，穿得那么厚依然挺单薄。
拍照的时候应该是在笑着的，嘴边的哈气没散都被拍了下来。
眼睛亮亮的，鼻头红红的。
王源心说傻子，你咋不录个视频呢。
他看到了，王俊凯在说晚安。
“早安。”他悄悄说。
托了心态好的福，王源艺考还算顺利。考试那天中央音乐学院门禁森严，把粉丝牢牢堵在外面，王源像个寻常学生一样排在队伍里，没戴口罩。有本事大的媒体混进来一顿乱拍，王源再想戴口罩也晚了，看着记者一脸得逞地被保安拉走，他脸上没表情，心说拿了奖金以后少编排点我的假新闻我谢谢您。
二月北京难得大晴天，王源微微扬起头，被阳光刺得眯了下眼。王俊凯考试那天好像也是晴天，老天爷都喜欢他们。
他想起上一次去南开是半年多前，他在班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好不容易去一次也像是熊猫巡展，他负责坐在那里若无其事，高一高二的小同学负责堵着走廊围观。同班同学都高三了，无心凑热闹。
王源快三年总算听了一场班主任的唠叨，老班讲得很动情：“希望大家珍惜这段共同努力的时间，高考将会是你们人生中第一次分道扬镳。”
他的抒情跟他本人一样，深受西方文化影响：“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希望你们为自己、也为南开，成就荣耀。”
现在王源站在太阳的荣耀下，忍不住走着神。高考后他不认识的那些同学们要跟三年朝夕相处老师同学分道扬镳了，那他呢？他跟什么分道扬镳呢？
来不及细想，队伍微微骚动，考试要开始了。
王源考完溜出学校上了车，很低头党地拿出手机，刚看到自己结束考试的快讯，王俊凯的电话就来了。
好几天没敢打电话可给憋坏了，王源偷笑，接起来：“喂……”
“出来了？”王俊凯急急慌慌地问。
王源一脸黑线：“你问什么出来了？”
“呃……”王俊凯懵逼。
“挺好的，不用担心。”王源继续逗他，“你今天没戏啊？”
“刚化完妆。”王俊凯对这种小玩笑很包容，“还有复试三试，别太放松了。”
“知道啦，”王源拖长音，“我要先去大理录节目，你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带？”
王俊凯笑笑：“算了，等你带给我早就过期了。”
“也是，”王源也不勉强，突然问他，“你高三的时候，有没有……”
“什么？”
“没什么。”
“什～么～啊～？”
“没～什～么～”
话音刚落，王源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个成熟的大嗓门喊道：“别跟女朋友打电话了到你的戏啦！”
王俊凯应该是捂住了手机，传过来的声音闷闷的：“没、没有女朋友……”
王源哭笑不得。
大理跟北京一样吹邪风。王源到的早坐在休息室的长凳上等化妆，就见夏世颐哒哒哒地跑过来，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脖子说悄悄话：“源哥，我听见晋南哥哥跟他男朋友打电话了。”
王源吓得一激灵，小声道：别瞎说！”
顿了一顿忍不住又问：“是女朋友吧？”
“是男朋友，他叫宝贝，可是是男生的声音。”夏世颐惊魂未定，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不会是他儿子吧？”王源存疑。
“他都有儿子啦？！”夏世颐大惊失色，“可是不是小孩子的声音啊……”
王源摸摸他脑袋，想了想道：“你没跟别人说吧？不能跟其他人说噢。”
小屁孩儿很严肃地点头。
“跟你妈妈也不能说。”王源不放心地道。
没想到小屁孩儿扑哧一笑：“跟我妈说就跟拿喇叭喊没差啦。”
王源忍不住也笑，捏一下他的小脸蛋儿：“人小鬼大。”
这边儿他俩偷偷讨论别人的八卦，那边儿节目组拿他俩当八卦。拍了个小花絮发微博，题曰：男孩子也有小秘密。
这下轮到王俊凯阴阳怪气地给他转发了。
王源无奈：行吧，明星拉皮条，制作卖春药，合力要把粉丝伺候爽了，综艺节目不就这么回事儿。
第二期节目组拨拉拨拉把王源和夏世颐分在了一组，两个小孩儿凑在一起唧唧咕咕的格外热闹。王源沉浸在八卦消息的震惊中，一边觉得晋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一边自我反省不应该。
夏世颐扒着他的背，小小声地一惊一乍：“哎哎哎他拍小乌哥的肩膀了！搂他背了！天……”
“小点儿声！”王源捂他嘴，就看夏世颐无辜地眨着圆圆的眼睛，还反手扒住了他的手臂。
王源无语，这个小鬼头也许是被他母后宠的，特别喜欢skinship，见着他就黏黏黏。他小时候好像不这样，不大粘人，最多是跟王俊凯凑一块儿玩什么的。王俊凯也粘人，不过跟夏世颐的风格不一样，王俊凯是懒，懒得到处靠靠靠。可是那也是小时候，后来大了人前规规矩矩，连带着私下也斯文起来。
“Steven，”王源严肃地叫夏世颐，“你不觉得这样很热吗？”
夏世颐呆了一呆，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松开手飘远了。
王源也有点懵，他还在思考为什么之前觉得晋南再正常不过了，听说有了男朋友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这个问题。
还没等他想清楚，夏世颐又飘回来了，抱着他的手臂道：“源哥，你还是叫我中文名字吧，叫中文好听。”
“嘿你个小屁孩儿，”王源对这件事情很敏感，“你对我的英文发音有什么意见？”
夏世颐一本正经：“反正中文好听。”
“那我问你，”王源甩了甩没甩掉这个小考拉，“你在家也这样？跟人这么缠来缠去的？不是说你爸妈，就兄弟姐妹什么的。”
“对呀，我有哥哥弟弟，我们兄弟关系好呀。”夏世颐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王源默，开始思索节目能不能在天气转热之前录完这个问题。
录完节目没多久，也就是王源三试之前，组合合体了。
不为录歌也不为拍戏，倒是为代言品牌站台。
什么最大？钱最大。
王源想着也好，趁此机会把该干的活都完事儿，接下来正式闭关复习。
他赶到酒店先见到了王俊凯，趴在阳台上听着歌摇头晃脑，傻不愣登的。
初春是个神奇的季节，人心总是毛毛躁躁痒痒的，跟被小蝴蝶儿翅膀撩了一下似的。
王源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过去跟夏世颐似的扑在了王俊凯胳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