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吾迷离-16
【我们曾经一起向往星空，可现在我却向往着你。】
目光碰触的瞬间，王源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王俊凯看他的眼神里，居然有惊喜的神情。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认识快七年了，彼此熟悉到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今天他几点几分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既定事实，毫无意外的成分，再说了，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确实不长，对于这两年频繁分开活动的他们来说，应该还到不了会特别想念彼此的程度吧。
可是王俊凯就是这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他笑着，好像一只猫看到了最喜欢的小鱼干。
这样的王俊凯会让王源觉得，傻傻的。
也不知是谁说的，你觉得一个人傻的时刻，就是你的心最柔软的时刻。
王源真的觉得心底有种温柔的情绪。
王俊凯把各种各样的自己给了舞台，给了镜头，给了无数喜欢他的人，唯独把冒着傻气的笨拙都给了他。
这样独一无二的特殊，怎么舍得分给别人？
被突然冒出来的占有欲吓了一跳，王源在王俊凯迎面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种反应显然让王俊凯有些诧异和不满，侧过身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你躲哪个？”
脸上温度有点高，王源用手肘抵着王俊凯的肋骨，略带抱怨地道：“哎你快些放开！”
声音压低了，抱怨听起来更像是撒娇，让王俊凯觉得耳根软软的，手没放开倒是更紧了些，趁录音老师还没来把人拐到了角落里：“王源儿，你最近很奇怪啊？”
“我哪里奇怪了！你才奇怪！”王源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看到他游离的眼神王俊凯就想逗他：“啧啧，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嘚瑟了个开头才发现王源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闹，而是一脸若有所思地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也正经了起来：“到底怎么了王源？你在想什么？”
王源的眼神落在王俊凯脸上——正是十八岁最好的模样，自有一副少年昂扬的意气风发，而他却能在其中分辨出这张脸最初的模样。
多奇怪，他都不记得自己几年前什么样了，却能清晰地记起最初见到王俊凯的样子。
王俊凯小时候长得很可爱——当然，初中军训后晒得跟煤球似的时候除外。
眼睛大大的，垂眸的时候隐约看得出眼尾要上扬的意图，鼻子秀气，下巴小巧，头发长时像个娃娃，后来剪短就成了虎头虎脑的样子。
可这般模样的他，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寂寞的神色。
不是小孩子没人陪着玩的寂寞，而是一颗心孤零零地飘在某处的寂寞。
坐在窗边出神的时候，歌到情深之处的时候，那种微妙的孤独感便偷偷跑了出来。
笑起来总是有些涩意，莫名的收敛与乖巧。
最初触动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的，是不是就是那样出离又倔强的神色呢？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不一样的呢？
和自己第一次抢夺手机玩游戏的时候，小老虎露出了张牙舞爪的一面。
被自己夸赞唱歌好听的时候，害羞鬼也开始忍不住洋洋得意一下。
甚至再早一点，被羽绒服包裹得圆嘟嘟的自己伸手说“你好”的时候，笑意第一次带动出了那张脸上的猫纹。
从此羞涩的孩子成了爱笑的少年。
从此只影成了双。
再后来，就是从广场通道到舞台荧幕的漫长路途。
王俊凯变了很多，他又何尝不是。
他不去猜测是否是自己的出现带来了改变，也不去赘述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是怎么成了如今逗逼无赖的模样，他只是确定他俩相逢彼此的意义如此深刻又明显，他只是懂得这样的相遇必须认真爱惜。
可是现在，他不知为何背负上了很多疑惑。
比如王俊凯离开重庆来到北京带给他的心情压抑和情绪反复。
比如关于央音的孤独目标他是否还要坚持的自我拉扯。
又比如现在，假想一个霸占王俊凯整个世界的人竟让他如此心塞难捱。
是不是因为他们早已扎根于对方的世界，面临变故时才会如此隐痛？
这种痛是树木斩断根须的痛，而他的根须就是延伸进王俊凯世界中的每一根心弦。
“王俊凯，”眼神落下的一瞬，王源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弯，他没控制住自己，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显然跟设想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王俊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突然走神是因为失忆了连我的年龄都想不起来。”
王源没接他这茬，脸上也没有任何笑意，接着道：“你满二十五岁了吗？你说话还算数吗？”
王俊凯这才意识到王源指的是贝嘉宁的事，连忙道：“不是，贝嘉宁那个是……”
“我知道不是，”王源有些急躁地打断他，“可是别人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模棱两可地搪塞，引来的全部都是争议和质疑，被所有人说打脸，引起粉丝互掐，到底有什么意思？”
可是王俊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最近这么反常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是因为这个？这件事难道不重要？”王源的情绪显然已经不怎么好了。
王俊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睛里探寻的目光多于担心。
目光温度有些高，王源被烫了似的避开，嘟囔一句：“算了我不想跟你说了。”说完转身就走。
王俊凯正要拉住他，可惜录音老师好巧不巧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较劲。
带着纠结的心情录歌可不是什么愉快地体验，尤其是当这首歌又是为代言品牌打造的口水歌时。
虽然有多年的默契和绝对的敬业，但两人今天进入状态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好在折腾了一整天最终还是完成了任务。
一路沉默地回到宿舍，王俊凯惦记着王源明早就要走，不能让那么重要的问题一路跟着他回重庆，于是无视了吆喝着他们吃夜宵的强哥，跟着王源进了他的房间。
王源听到了身后一直尾随的脚步声，虽然没把跟着的小尾巴关在门外，但还是在王俊凯坐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赌气似的站起来坐到了椅子上。
王俊凯有些哭笑不得，跟着又挪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开口就直奔主题：“王源儿，迟早有这一天的，拿恋情炒作什么的，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王源对于王俊凯永远抓不住重点这一点真的挺无语的，他瞥他一眼，冷冷道：“我怎么知道你在炒绯闻？你不是说不算是吗？”
“我那是怕你生气，你不是一直很讨厌这种事情吗？”王俊凯的理由充分。
可惜王源觉得他的做法真的很傻逼：“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还是你觉得让我认为你是恋爱了更好？你觉得炒绯闻我会生气，你骗我我就不生气了？”
“我没有任何要骗你的意思，那会儿也是一时懵圈……”王俊凯尴尬地笑了笑，但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所以之前你是以为我真的和贝嘉宁好了才生气的？！”
“……”王源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颇大地反驳，“我没有生气！”
“那你以为恋爱是真的没错了？”王俊凯难得抓住了重点。
“……”王源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只有刚开始的时候。”
“你用手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我怎么可能喜欢贝嘉宁？！”王俊凯瞪大了眼睛质问他，一脸不可思议。
“我的手指不会思考……”王源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喜欢谁？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拍戏拍着拍着就动心了呢？”
王俊凯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动心的？”
“谁知道……说不定你这个资深单身狗亲一下人家就动心了呢……”王源感觉到自己越说越离谱，但就是控制不住把曾经在脑海里转了很多圈的猜测说了出来。
王俊凯从表情看显然是被这种猜测气到了，可是奇怪的是，他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换了一副玩味的表情看着王源，没说话。
“看……什么看你？”王源被他盯得有些心发慌。
王俊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不觉得这话好笑吗？”
“哪里、好笑了？”
“亲一下就动心的话，”王俊凯突然站起身，凑近了俯身盯着他，“我也不应该是对贝嘉宁动心吧？”
一瞬间就明白了这话中所指，新年夜两人温柔亲吻的画面突然浮现，王源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一时之间只能呆呆地近距离看着他。
也许是单纯地被王源不靠谱的怀疑惹得血压上升，也许是被这一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反复拉扯搞得急躁，王俊凯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主动往前走一步的冲动，所以即使感觉到了王源的凌乱，他还是没放过这个话题：“我动心了，那你有没有动心呢？”
王源又是一怔，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语气软了下来：“王俊凯，别闹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这样冷淡的逃避显然加重了狂躁症患者的症状，他甚至将手撑在了王源的椅子扶手上，压低了嗓音道：“我也没在跟你开玩笑……我在问你呢，动心了吗？”
“……你这样很奇怪，王俊凯。”王源熟练地避重就轻。
“你就不奇怪了吗？”王俊凯难得与他针锋相对，“以为我谈恋爱所以生气了？觉得我动心了所以生气了？我拍吻戏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生气了？”
这样的问题让王源有种张口结舌的窘迫——王俊凯很少让他有这种感觉，一是因为王俊凯不是缜密犀利的人，二是因为他很少这样张牙舞爪地对待他——可眼前的状况就是如此，王俊凯在极近的位置逼视着他的眼睛，问着他潜意识觉得危险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
直接否认？无疑是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直接肯定？就算是真的说出来也很奇怪。
模棱两可？这种答案在王俊凯面前不作数。
就没有更理想的选择了吗？
有的。
王源抬起眼帘，对上了王俊凯的视线，不偏不倚，直接对视。
眼睛瞪得久了，里面就有了隐约的水光，让里面亮晶晶的星星沾染了雾气。
倔强又柔软。
就像王源本人一样。
所以王俊凯毫无意外地败下阵来。
他直起身子退后了两步，偏过脸不再看王源，视线在王源一进门时随手丢上床的外套上一扫而过，把它拿起来在椅背上挂好，然后低声道：“太晚了，还是不说了，你明早还有航班要赶。”
说着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在了门口，开了口却没有回头：“王源，你要知道，在你的事情上，我从来都没有犹豫和怀疑过。”
门关上的时候，王源像浑身力气随之被抽走般地靠在了椅子上。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明明是他为了逃避问题使出杀手锏对付王俊凯——他利用了王俊凯对他的不忍和温柔——他也的确成功了，可是他却没有“逃过一劫”的喜悦，反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原本在期待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像是韩剧里刚玩了一招“欲擒故纵”却失败的女二号，悲惨又惹人厌。
王俊凯真的很烦人，让一向自恋的他都开始自我厌弃起来。
王俊凯真的真的很烦人，为什么要问他不可能好好回答的问题。
王俊凯真的真的真的很烦人，为什么总是被他这种蹩脚的手段拿住。
还有……还有，最后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的事情是什么？没有怀疑的是什么？
王俊凯到底在说什么？
……焦躁，心里像是有小手在挠。
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王俊凯能召唤出所有他想隐藏的自己。
无论怎么伪装成熟，还是会想和王俊凯幼稚地闹腾。
无论怎么盐人一脸，还是会在看到王俊凯的时候忍不住乐不可支。
无论怎么试图强势，还是会被王俊凯的一举一动软化。
……关于他和王俊凯，这样的情况太多太多了。
那么多人带着有色眼镜，那么多人饱含无名恶意，那么多人喜欢窥视隐私……被放大化在这些人视线中的他必须有一件金钟罩铁布衫来保护自己。
可是这层盔甲在王俊凯面前没有用。
他在王俊凯面前就像一本摊开的书，总是被轻易戳破伪装……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希望王俊凯来解读。
你来读读看吧，连我都读不懂的自己。
走出房间的那一刻，王俊凯简直想把自己甩到墙上。
自己问的那是什么鬼问题？！
王源的惊讶和逃避仔细想想是在意料之中的——毕竟那些问题无论怎么开脱都逃不掉一些暧昧的意味，被吓到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可是现在两个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见了面还基本在吵架，王源又那么好，好到觊觎的人那么多，让他怎么能不急呢？？
所以当这次的事情成为一个小小的突破口时，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设好的边界，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
不安吗？
肯定的。王源那么聪明，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明白他的话中有话。
后悔吗？
并没有。这么久了，两个人保持着比兄弟近很多却模糊了边界的距离，他总是束手束脚，一边担心王源走远，一边试图不干扰王源对于他的判断，不温不火让人难受。
所以这一次王源对于他和贝嘉宁绯闻的反应让他真的想要试一试——
主动往前走一小步会怎么样。
第二天王源离开的时候，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恢复了平常。
若无其事地告别，若无其事地离开，若无其事地留下。
若无其事地继续他们分隔两地的生活。
可是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有两人知道。
心口打着结，无论在高空6000米还是海拔60米，都一样不好受。
好在这一次的分别并没有太久，隔了半个月组合就收到一档综艺节目的邀约，打算直接在电视台所在地汇合录节目。
节目组也是会造话题，同时邀请了《青苔》、《北国之春》和队友作品的主创人员，打算整一期大的。
离开重庆之前，王源接到了唐瑜的电话。
知道唐瑜有档期录这期节目时，王源还是很期待的，毕竟两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而且说实话，他也好奇一直被拿来作比的王俊凯和唐瑜见面时会擦出什么火花，唐瑜和贝嘉宁这对旧情人碰面又会是什么场面。
果然八卦之心人人都有。
他才不会说自己也有点想见王俊凯了。
因为行程原因王源和唐瑜会比其他人早一天到目的地，两人就约好找个地方先聚一下。
唐瑜是吃货中的吃货，自带美食地图，早早订好了餐厅包厢，王源也乐得轻松，打算在录节目之前好好吃一顿，算作能量储备。
可惜的是，当他到达餐厅推开包厢门时，却突然发现这段饭要比想象中复杂一些——
包厢里，唐瑜坐在那里，身旁还有一个挺眼熟的中年女人。
“王小源儿，好久不见。”唐瑜站起来，脸色如常，仿佛没有任何意外状况，“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