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38
【你是我期待又矛盾的梦想，抓住却不能拥抱的风，想喝却又怕醉的酒。】
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所以，当一个和你的记忆息息相关的人守在身边，愿意把一切从头开始娓娓道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拿到了那把开启回忆之门的钥匙。
晴朗的夜晚，即便是在最嘈杂的城市，也能感受到漫天星辉的映照。
两个人还是那样喜欢在地毯上抱着一堆靠垫席地而坐。
“你说过你喜欢在我卧室的地毯上睡午觉，真的还是假的？”王源问出一个问题，就见王俊凯扬扬下巴示意他，只好撇撇嘴舀了一大勺子粥。
“小心烫。”王俊凯把碗向他面前推了推，看他嘟着嘴吹凉的样子心里偷着乐，但是注意到他即便是嘟嘴也不再圆嘟嘟的瘦削脸颊，心里还是颇为不好受。等他喝下那勺粥，才接着答道，“是真的。”
王源点点头，接着道：“你生日那天，是你叫我一起逃走的，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王俊凯看着他问完问题又去舀粥的乖巧样子，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痒痒的，又补充道，“是我带你逃跑的，是我带你到我家来的，也是我煮面给你吃的。但是给我唱生日歌的是你，送给我项链的是你，睡着了口水流了我一背的也是你。”
“啥子嘛！我哪有流口水？？”王源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控制不住的感伤，不由脸涨得通红，“你不要觉得我想不起来就乱说！”
“哦，不是口水？那你说是什么？”王俊凯忍不住又逗他，低下头侧着脸看着几乎要把头埋进碗里的小兔子，脖子简直要弯成直角。
王源听出他语气里的促狭，迅速抬头给了他一个惊天大白眼，然后扔下勺子就要走人。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王俊凯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的小腿，“不逗你了，继续继续，再多吃点儿。”说着手无意识地顺势在他膝盖上捏了捏，触手皆是硬硬的骨头，几乎感觉不到一点皮肉，不由又道：“好好再吃点吧，太瘦了你。”
王源瞥了一眼王俊凯握着自己膝盖的手，没有做声，也没接他另一只手递过来的勺子。
看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王俊凯一收手臂把他连着坐垫向自己这边拉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轻得跟什么似的，还敢不好好吃饭？”
王源条件反射地凑近勺子，却在碰到的一瞬间迅速向后一闪：“我自己吃吧。”
可是王俊凯没理他，反倒把勺子又向他嘴边凑了凑。
王源迅速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低下头喝了那勺粥。
“生日会那天要你必须到场的是我，和你一起唱歌的也是我。”王俊凯开了口，一边说，一边端着碗喂他。
他的动作熟练又自在，仿佛喂王源吃饭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哪怕是他们都还很小还是孩子的时候，哪怕是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只要面对的是王源，那他想做的、能做的事情就和年龄无关了，只跟王源这个人有关。
即使一开始有些慌乱，王源还是很快就适应了，在王俊凯面前，有的时候做一个小孩，是他的习惯。这不是一种迎合，而是一件，两个人都觉得乐在其中的事情，只因为对方是王俊凯，他才愿意去做、才乐意去做那个乖巧的小孩。
“在天台上对你伸手的是我，上海发布会上台为你救场的也是我。”王俊凯继续说着。
“这样的，那样的，都是我。”
“我不知道你有哪些事情分不清楚，但是我希望你知道，那些好的事情，不管是不是我主动去做的，都是我想做的，因为我想你能好好的，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那些不好的事情，也都是我做的，因为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笨拙，心里想着要怎么去做，脑袋却总是爱唱反调，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或者报复你。所以你生气也不要紧，但一定要对我发泄，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王俊凯一点一点地说着，温柔地，耐心地，细致地。他想要把王源的伤口一点点清理干净，包扎好，让它迅速地好转、愈合、消失。
即便这样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但他还是想要这么做。
王源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能感觉到自己曾有的疑虑和纠结被一点点打消，但同时也有新的问题攀上心头，那就是王俊凯再次以这样亲密的姿态回到他身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念头。
那句“我真的很喜欢送我这条项链的人”，又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想了很多很多的回忆，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王俊凯收拾了碗筷，站起身道：“虽然白天才睡过，但还是去休息吧，不然生物钟要乱了，还有记得睡前再量一下体温。”
“那你呢？”王源没有动，仰起头看着他。
王俊凯笑了笑，示意了下手里的碗筷：“我去洗碗。”
王源还是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你还是快点把这身衣服换掉吧，哈哈，怎么还穿着呢？土霸橙？”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身快递小哥的工作服，王俊凯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围着王源团团转，连衣服都没顾上换，但是看到王源的笑容，不由也笑道：“怎么样，土霸橙是不是跟当年一样帅？”
王源露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赶紧换了吧换了吧，哥的衣服借你两件。”
“我怕衣服太小诶，像你一样，”王俊凯拿着碗筷还不忘比划一下，“又瘦又小。”
王源佯装生气地把一个垫子扔在他腿上：“你今天话很多哦？”
“哦？有你话多么？”王俊凯挑挑眉毛，想了想还是对王源伸出手，“快起来去卧室睡觉了。”
王源看了看他伸出的手，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动作——他也伸出手，他们互相握住对方的手腕，只轻轻用力，他就离开了地面，跳了起来。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下，然后一个进厨房，一个进卧室。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Mia有些不耐烦地想挂断，但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迅速接了起来：
“Yuna？怎么了？”
Yuna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我说，处理得怎么样了？王俊凯的通告那么满，你知道我推这几天出来有多艰难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Mia看了看周围，悄悄从会议室里撤了出来，“可是这次真的是大危机，你不会指望我这么短时间内就解决吧？”
Yuna一边打电话一边查阅日程：“那总得有进展吧？王俊凯休息几天也就算了，可他要是急脾气上来停工去帮王源解决危机那我就要疯了。”
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却没了动静，Yuna一惊，连忙追问道：“Mia，你不会又有什么坏消息了吧？”
电话那边过了好久才传来Mia弱弱的声音：“我听说，有一家媒体比我们先找到了Newt……”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然后呢？Newt怎么说？”
“还没有具体的消息……Newt现在对于王源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如果一不小心被人家引导说出不该说的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什么叫不该说的话？我问你，王源他自己怎么说的？他没沾那些东西对不对？”
听到这个问题Mia更痛苦：“就是因为他自己什么都不说才麻烦！我现在真的说不上是什么情况，如果Newt那边出来的不是好消息的话，我就只能把王源先送回美国避段时间再想对策了，毕竟现在这样躲在家里真不是办法……”
“那怎么行？！”Yuna的反应十分剧烈，“你把他送回去，那就是不管王俊凯的死活了？！”
Mia哭笑不得：“他俩又不是没分开过，况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让王俊凯冒那么大的风险去陪王源我都已经觉得很不妥了，现在这种时候就别再考虑他俩之间的事情了好吗？”
“你还是没明白，他俩本来就一直牵扯不清，现在王俊凯又已经公开表示相信王源，那他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跟以前一起组合的时候没分别，”Yuna越说越郁闷，“即便真出了事王源能躲，王俊凯躲得了吗？还有，王源真的会躲吗？他会再次离开吗？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Mia听得浑身无力——Yuna说得没错，王俊凯和王源早就牵扯在一起分不开了，在这次出事之前，在更早之前，在很久之前。
“我知道了……等Newt那边的消息出来，我会立刻通知你和王俊凯的。”
洗了澡换完衣服的王俊凯从卫生间出来，没想到进了卧室却没看到王源，慌里慌张满屋子找了半天，最后隔着阳台的玻璃门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背影，这才把心放回了原处。
走过去，推开门，来到他身边。
窗户开着，初春的北京，晚上还会有凉凉的风。
风从王源的那边吹向他，带着阳台上绿植的气味，混合着王源身上的气息，缠着他，绕着他，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懵懵的。
“在看什么呢？”见王源一直盯着某个地方，不由问道。
王源抬手指向对面：“你看那边。”
王俊凯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对面公寓楼的同一层阳台，亮着一片蓝色和绿色的灯串，远远看过去，衬着夜晚的黑，好像一小片星空，配着阳台上的花草，又好像萤火之森。
“好看吗？”王源低声问。
“好看。”王俊凯轻声答。
王源笑了，他的笑这么多年一如既往地好看，一如既往地带着少年感。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那片灯光上，说道：“其实小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真的开了甜品店，就要在店外面挂好多好多那种灯串，蓝色和绿色的，天黑的时候就点亮，比那个阳台还要好看……可惜到现在还没实现。”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王俊凯，你说，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十一年了，真的好长好长时间了，刚才说起的那么多事情好像昨天才发生，可是我们怎么会，一不小心就到了现在呢？”
“我们……”王俊凯看着他，听着他说出这些话，感觉心里有种闷闷的感觉——很久以来，王源已经习惯了扮演奶源和源哥，哪怕是私下里，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很少把这样感性的一面暴露出来——这样的王源，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王源没有等着他的回答，而是接着道：“王俊凯，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的梦想实现了吗？十几年前你想做的事情，做到了吗？”
“关于最初的理想，我做到了。”王俊凯垂头想了想，才道，“可是，关于你的那一部分，我没做到。”
“我以前，希望自己在你面前是兄弟，是朋友，是大哥，是可以依靠的人，甚至希望自己是英雄，可以带着你走上最大最好的舞台，唱属于我们自己的歌，不受任何的伤害，然后走过很多个十年。”
“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做到。”
“我们没有一起好好唱歌，没有一起去央音，甚至没有走过第一个十年，更没有发现我们……还有很多个没有。”
“所以到了最后，我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说的时候王源没有打断他，他说完王源也没有看他，王源就只是默默地感受他的情绪，过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才不是什么都不是。”
“你已经……是一切了啊。”
王俊凯一怔，情绪瞬间翻覆，他想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因为这种情绪太突然而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侧过脸，看着王源，像是希望用目光能表达些什么。
王源的目光还是落在对面的阳台上，但他能感觉到王俊凯的眼神停留在他脸上，他甚至能感觉到王俊凯唇角紧绷的弧度。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回过头，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回头，王俊凯就会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该说方才那番话的，以他现在深陷困境的状态，他们之间还是不要讨论那些复杂的问题比较好。
所以他回头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王俊凯没有挪开视线。
王俊凯用那样安静的、温柔的、探求的、恳切的目光看着他。
那样的目光让王源愣住了，让他一不小心也忘记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让他们一不小心再次陷入了对视的漩涡。
如果这个场景发生在影视剧中，此时此刻就应该是背景音乐响起的时候。
要有灵动的钢琴，要有深沉的提琴，要有悠远的长笛。
它必须是世间最缠绵悱恻的旋律，不然绝对不能匹配那交织在一起的，互相紧密缠绕的，深刻又浮动的，对视。
在这样的对视中，王俊凯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理智开始从大脑中抽离，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
他，在向王源靠近。
过去的无数次靠近王源的时候，他都泛上过一种念头，一种必须要无视、必须要压制、必须要掩埋的念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感受到王源那种纤细又敏感的气息，一点点触碰，触碰他的皮肤，触碰他的心脏，甚至触碰他的灵魂。
他感受到自己那种急迫的情绪，想要离得再近一点，不是他们现在的距离，也不是曾经有过的亲密距离，而是更近的、更近的，比亲密无间更近的距离。
他同样能感受到那深层次的恐惧，那种恐惧是把整颗心剖开给那个人看的恐惧，是不顾一切去追逐一场疾风劲雨的恐惧，是在一场灭顶之灾里束手待毙的恐惧。
可是他对于这样的自己毫无办法。
即使两人之间隔着壁立千仞他也会跳下去，隔着火海深渊他也会淌过去，隔着人潮汹涌他也会挤过去。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和身体了。
伸出手去，碰到头发，碰到耳廓，碰到脸颊。
他无数次胡噜过的头发，他用手指丈量过的耳朵，他调皮轻捏过的脸颊。
手指张开，触到眼睫，触到鼻尖，触到唇瓣。
他傻傻细数过的睫毛，他故意轻刮过的鼻梁，他无意亲吻过的嘴唇。
然后俯下身，靠近，再近，更近。
心跳剧烈。
太紧张了，这种紧张与渴望交织的感觉让他忘记了惧怕，让他甚至忘记了应该闭上眼睛。
他看到王源瞬间睁大的眼睛和放大的瞳孔，可是他没有精力去分辨王源眼里的情绪，他只知道自己在眼神交触的那一刻就义无返顾地陷入了那片星光，除了靠近，除了拥有，除了爱惜，不能再有别的想法了。
“王俊凯……”王源惊惶的声音被掩盖了。
被他的嘴唇掩盖了。
他的嘴唇有点凉，可是王源的是温热的，是柔软的，是……无法言喻的。
在触碰到的那一刻，王俊凯才发现，这个时刻，这种触感，这种心情，是他曾经无数次有意无意地幻想过的，可能只是一念之间，可能只是睡梦之中，可能他从未察觉。
可是当这种触感真真实实地发生的时候，一切都重合了，虚妄与现实，渴望与实现，一切都重合了。
什么感觉？是什么感觉呢？
强烈的幸福？巨大的喜悦？震颤般的触动？
不够，都不够。
他宛如身在天外。
有一个瞬间王源的一只手抬起来，似乎有些无措地挥动了一下，然后想要来推他。
那一刻已经闭上眼睛的王俊凯没有看到，但似乎有感应般的，他抬起扣着王源肩膀的右手，准确地握住了王源的正在靠近的左手。
捕捉，张开，握紧。
十指相扣，十指紧扣。
他感觉到王源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不再僵硬。
两个身体靠得更近，直到紧贴。
王俊凯的左手按着王源的后脑，让原本就为零的距离变得更加紧密。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是他的眼睛曾经无数次流连过的最能令他窒息的风景——宛如爱神之弓般的嘴唇，嫩红的，丰润的，美妙的，嘴唇。
忍不住微微侧转方向，忍不住悄悄开启唇瓣，忍不住细细辗转舔舐。
加深这个原本突然的、轻飘飘的吻。
时间静止。
天地间只剩星辰大海。
回过神的时候，王俊凯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糟糕的事情——
他没有告白，他忘记了最最重要的告白。
但是他却吻了王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