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10
【青春本来就是马不停蹄的相遇和分别。】
在闻到那个熟悉的气息的时候，王源脑袋里有一声闷雷炸响。
他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
可是那个气息就在距离自己鼻子不到10公分的地方，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感受到气息主人的体温，还有对方轻轻扫过自己头顶的呼吸。
王源觉得自己的心脏以要炸裂的速度跳动着。
耳朵很灵光的他，隐约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心跳，以跟他一模一样的速率跳动着。
于是缓缓睁开刚才由于惊吓闭上的眼睛——
真的是他。
王俊凯一早就起床了，准确地说，是没怎么睡。想着今早还要彩排，就直接起床了。
昨晚彩排频频出错，拖拖拉拉直到半夜，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放任情绪这么糟糕下去了。所以在瞥见酒店介绍上写着“4层健身房24小时开放”时就决定去跑步发泄下心情。
出了门想着4层楼不是太多，他也想多走走，于是果断放弃了电梯。
没想到一进楼梯间就听到下边窃窃私语中的“王俊凯”三个字和细微的脚步声，他想了想往上走了半层，拐进两层之间的置物间——等那两个人进了8层，他再出来去叫保安就好了嘛。
更没想到的是，他刚进去，就从门缝里看到上边9层下来一个人。
那个人是王源。
王源衣装整齐背着书包，看脚步没什么精神，一副要偷偷离开的样子。
最没想到的是，底下那两个人似乎没进8层，接着向上走来。
王俊凯一愣：难道是为了王源来的？
置物间外的王源似乎察觉到了下边不对劲，但是他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傻子，还不快跑！
王俊凯心里无意识地冒出了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开太久，王源没有感应到他的想法，还搁那儿站着。
眼看着半层之下的两个人就要拐弯了，王俊凯没法再想太多，拉开门伸手把王源拽了进来。
情况真是不能更糟了吧。
置物间里没开灯，只有透过门缝照入的一道光。
那道光正好落在王俊凯的右眼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边。
门外两个人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让王源一动都不敢动。
其实他想动也动不了。
王俊凯右手保持着刚才拽他的姿势，从右边环绕到后边，紧紧扣着他后颈，左手在他背后稳稳握住门把手，而他面对王俊凯僵直地站着，就好像被抱在怀里一样。
距离有些太近了……
王源的眼睛落在王俊凯的嘴唇上，落在他的面颊上，落在他的脖颈间，落在他微张的嘴里的虎牙尖。
他真的长大了——一直都是隔着屏幕看着他，每天都会关注他，所以没有发现他的变化有那么大。当再一次从这个亲密的距离看到他、感觉到他时，才实实在在意识到，小老虎真的长大了。
肩膀很宽，手臂有力，下颌漂亮，眼神锋芒毕露，浑身上下散发出刚刚开始成熟的男性气息，完全就是他曾经想象过的大老虎嘛。
他还是比自己高半头，嗯，完美。
胡思乱想了半天，突然感觉到王俊凯的目光垂下来，落在了自己身上。
王源心里一冷。
王源啊王源，你到底在想什么？
眼前的这只大老虎，不是你的小老虎。
感受一下他的目光吧，他有多恨你，你不知道吗？
快速搏动的心脏似乎一瞬间冷了下来。
王俊凯意料之外的事情有很多，而此刻关于王源有三件。
第一件是王源被这么生拉硬拽进一个封闭空间，居然淡定地没什么反应。
第二件是王源的眼神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居然就走了神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第三件是王源其实没有他想象中变化那么大。
他是长高了，但还是比自己矮半头。脸上除了更瘦了一些之外也没什么变化，嘴唇嘟嘟，脸颊白白，眼睛也还是亮晶晶的，在黑暗中像小星星一样。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感觉，几乎一点儿都没变。隔着屏幕看他唱歌、弹钢琴、参加各种活动还有日常生活的时候，总有一种很成熟很淡然的感觉，就像看着另一个人。可是眼前的他却还是那副懵懵的小兔子模样，完完全全就是稚气的少年感。
有点想吐槽，能长高真是奇迹，这五年他是不是全用来减肥了……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让他吃胖点儿就跟以前一模一样了。
这个想法吓了王俊凯自己一跳。
他一定是昏了头了——王源身上独有的薄荷奶香，王源落在他脖颈间的呼吸，王源隔着衣服传出的心跳……这一切一切都让他觉得有一种晕眩。
醒过来吧，王俊凯，眼前的这个人即使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内里也早已不复当初了。
醒过来吧，王俊凯，他是怎样弃你而去的，你不会就这么轻易忘记了吧？
醒过来吧，王俊凯，你早就下定决心要一直恨他、绝不原谅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醒过来吧……可是脑袋为什么不受控制越来越昏沉了呢？
门外的两个人终于折腾完，开始转身向楼下移动。
王俊凯身体突然又向前探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清楚那两个人的动向。
等正在胡思乱想自我拉扯的王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脸颊已经挨上了王俊凯的脖子。
身体贴合，距离为零。
狂跳的心脏突然安静。
王源终于忍不住，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记忆里，我们之间距离为零的瞬间真的好多。
我们有独特的耳语方式。
有的时候是你扳过我的脑袋，将悄悄话说给左耳听；
有的时候是我搂住你的脖子，你下意识抬手抱住我；
有的时候是你将手搭在我颈后的痣上，肌肤亲密地相贴；
有的时候是我戳戳你的衣袖，你毫不犹豫低头将耳朵凑在我嘴边……
我们有独特的玩闹方式。
有的时候是你在海滩上扛起我，最后却没有真的丢进海里；
有的时候是我坐在你身上为你扳腰，却跟外人吐槽你腰不好；
有的时候是你在泳池打闹时紧紧扣着我的脖子，生怕我呛水；
有的时候是我在车里把腿搭在你身上，故意摆出最舒服的姿势；
还有的时候，是我们打闹着快要从床上掉下去，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揽住你的背……
我们有独特的休息方式。
有的时候是你枕在我的肚子上，有的时候是我趴在你的腿上，更多的时候，是我们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
我想知道这些瞬间是不是承载着你跟我的好，你跟我的默契，你对我的信任，你对我的依赖？
而你又知不知道这些瞬间里有我多少的心动，多少的脸红，多少的小鹿乱撞，多少的胡思乱想？
所以既然我们有那么多零距离的过去，那我在重逢的时候想要拥抱你一下，是不是也没有太过分？
王源真的没有忍住，抬手揽住了王俊凯的背，把脸用力埋在他的肩膀里。
他的手搭在王俊凯背上，觉得王俊凯比看起来要瘦一些，有些心疼。
他很惶恐，不知道王俊凯会有什么反应？推开他？给他一拳？或者痛骂他？
可是他舍不得这个怀抱，五年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变了，不再是那个TFBOYS的王源了，不再是那个王俊凯和王源的王源了，不再是那个每天在忽远忽近中纠结的王源了……
但当他再一次回到这个怀抱中的时候，心中被压抑的眷恋全部喷涌而出——不要想起来啊，不能想起来啊，分明用了五年去克制、去忘记，决定不再重蹈覆辙了啊……
手又收紧了一些，可是王俊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身上似乎还多了一些重量，王源觉得不太对劲，连忙抬起头——
王俊凯脸色苍白，额角有虚汗，已经闭上了眼睛。
王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
他不管不顾地砰的一声关上门，拉开置物间的灯，扶着王俊凯靠墙坐在地下。
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出一颗橘子糖，拨开包装纸塞进王俊凯的嘴里，又拿纸巾为他擦汗，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摩挲他的背，低声叫着一直想叫却不敢叫的他的名字：“王俊凯？王俊凯？”
这样折腾了好半天，王俊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惶恐万分，鼻子酸涩、眼泪似乎要掉下来——五年没见，难道他的低血糖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来不及多想，掏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
一只手抬起来按住了他的手机。
蓦然抬头，王俊凯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黑幽幽的，没什么神采，直直地看着他。
这个眼神让他一瞬间想起当年王俊凯在接受转圈挑战掉进海绵堆后的眼神。
懵懵的，傻傻的，脆弱的。
能让他不论当年还是现在都心疼到哭。
“别紧张。”王俊凯的声音有些沙哑。
王源呆呆地放下手机——这是时隔五年王俊凯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让他的脑袋有些当机。
过了好半天，他才轻轻地问：“低血糖？”
“嗯，”王俊凯点了下头，然后又补充道，“没休息好。”
是啊，没休息好，昨天到今天，他们俩，谁能休息好呢。
王源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手里还握着纸巾，可是他没有勇气再去为他擦汗，想了半天，抽出一张新的，展开来，再折两折，放在王俊凯膝盖上。
王俊凯看了一眼，没有拿。
这下王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个人沉默着，在小小的置物间里。
其实这个状况挺出乎王俊凯意料的。他以为再见面的时候他会揍王源，可是他没有。好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以为他有很多问题要质问王源，可是他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王源慌乱的反应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最后说出的居然是：别紧张。
别紧张。
这三个字他曾经不知道对王源说过多少次，多到已经成为一种微妙的习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脱口而出。
他对自己很无奈，很无语。
他看着膝盖上的那张纸巾，脑袋里不由自主浮上很多乱乱的记忆，这让他心情更加烦闷，不想去拿那张纸巾。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王俊凯的手机响起来。
“小凯？起床了吗？今早要带妆彩排，需要早点准备。”Yuna姐的电话。
“我知道了。”王俊凯想了想道，“8层有两个记者，你处理一下，我过五分钟回来。”
说完，不等Yuna姐多问就挂了电话，抓起膝盖上的纸巾，站起身来。
王源跟着他站起来，正要开门，没想到王俊凯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你别乱跑了。”
王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别乱跑了，”王俊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里的书包，“我八点前会离开酒店的。”
“啊，哦。”王源呆呆地应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要走了。”王俊凯道。
王源回过神来，连忙又“哦”了一声，打开了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一个向上，一个向下。
两个人都在迈出一个台阶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走下去。
“王俊凯。”迈上第三个台阶后，王源突然叫住了他。
王俊凯抬起头。
王源看着他，用尽全力地笑了一下，然后道：“半年后，我就回来了。”
王俊凯也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他没有说我知道了。
他说我知道。
终于，这次两个人都不再停步，向自己的方向走去，看起来毫不费力。
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底最深处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过去的五年他们都以为自己过得很好。
王俊凯做着他的大明星。他原本就是为舞台而生的人，他的光芒不能仅仅用颜值用唱功用演技来衡量，明星是一种很复杂存在，需要用很多特性调和成为一种名为吸引力的东西才能造就，而他就是得天独厚的那一个。所以无论是组合也好、单飞也好，他永远都能掌控自己的舞台，成为那个合格的idol。
王源找到了自己的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再受任何束缚、任何猜疑、任何伤害，他弹着喜欢的曲，唱着喜欢的歌，想着喜欢的人。他的生活多姿多彩，环抱着新奇的事物和许多朋友，而且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安于一隅，心里脑里都只想着他的小老虎，再没人能打扰，这个世界的小老虎，只是他的小老虎。
他们看起来过得那么好，似乎没有对方的日子更加简单了。
可是，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在彼此身边，到底是何种滋味。
我把你关进了大脑的小黑屋，我把关于你的一切都丢了，可是你为什么还像在我身边一样？唱歌的时候你在，跳舞的时候你在，睡觉的时候你在，吃饭的时候你还在，你看你又挑挑拣拣不吃蔬菜。别人问起你，我总是不屑一顾地沉默：好笑，明明你就在我身边，为什么还要问？可是当我去触碰你、去捕捉你、去拥抱你的时候，你怎么又不在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不在，我的心里有一个跟大脑小黑屋一样大的黑洞，把我的所有心情都吸了进去，一丝不剩。
我把你拉进了我自己的世界，把你变成我独占的那一个，这一次，你再不能忽远忽近让我难过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一片空虚呢？唱歌的时候你在，弹琴的时候你在，读书的时候你在，睡觉的时候你在，吃饭的时候你在，可是为什么你没有叮叮咚咚乱按我的琴键？为什么你没有枕着手臂看我的脸？为什么你没有帮我盖被子？为什么你没有逼着我多吃一口？你知不知道，即使我的心里脑里都是你，没有你的回应，我的世界依旧在逐渐枯萎，凋零毁灭。
是谁说的？这样的生命就好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当王源顺利签好协议，踏上返程的航班时，他觉得自己不再犹豫了。
在他告诉王俊凯自己半年后会回来的那一刻，他就不再犹豫了。
他会回来的，就算是为了证明自己五年前的选择没有错，他也会回来的。
那个时候的他觉得，即使有些事情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告诉王俊凯，他依然要理直气壮地做自己。
那个时候的他觉得，既然王俊凯是那样的恨自己，自己又那么放不下，那不如痛痛快快回去，来一场正面的较量吧。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对于半年后就要失去的平静生活，还有一些不舍。
不过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半年——
“王源！”下了飞机刚打开手机，Mia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王源简直是要被这个女人搞疯了：“又怎么了？”
“你在北京被拍到了！”Mia的语气是奔溃的，“啊啊啊！我要疯了！都怪那个王俊凯！！”
真的不需要半年，他的平静生活就已经say goodbye了。
